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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魚怎么安裝(摸摸魚刪除游戲方法)

導讀摸摸魚怎么安裝文章列表:1、摸摸魚刪除游戲方法2、激戰2的老玩家有多熱心?從開服堅持帶萌新8年,365天幾乎都在線3、大仙、信徒和被鞭打致死的女人4、疫情后,上海年輕人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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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摸魚刪除游戲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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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戰2的老玩家有多熱心?從開服堅持帶萌新8年,365天幾乎都在線


大家好,這里是正驚游戲,我是正驚小弟。

前不久,小弟在貼吧搜到了一個《激戰2》的討論帖,討論話題為“如果十年后,激戰2還在,你我還會聚首泰瑞亞嗎?”

小弟一瞬間就回憶起了大學里,那段整天和寢室里四個人激戰世界戰場,沒有煩惱的生活。

打開帖子一看,發現第一條帖子發布在2016年,是一個ID叫夜清靈的玩家,當時他的成就只有12000多,遠比不上那些資深大神,而且他整天只做做日常摸摸魚,比佛系還佛系。

“我在這里尋找還愿意再玩十年激戰2的小伙伴,激戰2我等了7年,我愿意再等10年?!边@略顯矯情的話語,真的不是一個油膩大叔來這里釣魚的?底下的評論也無不是嘲笑,“樓主你是感動中國沒上去?來這發表了嗎?”

可直到我將這條帖子翻到最后一頁,才發現這個夜清靈的玩家,每年都在堅持做更新,直到21年年末,已經整整堅持了五年多。

小弟對這位名叫“夜清靈”的玩家,產生了深深的好奇,于是便在網上搜起了他的名字,這才發現,這位名叫“夜清靈”的玩家,以一種不一樣的方式,在《激戰2》的世界里聞名。(以下內容根據貼吧與采訪透露的信息整編)

“夜清靈”,一個普普通通的玩家,他既不是什么高戰大佬,也不是什么有錢中年大叔,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在工作之余,普普通通玩《激戰2》這款游戲。

“夜清靈”手底下有一個“清靈奇緣”公會,公會名字來源于“夜清靈”第一個ID“清靈劍”,建立于2006年,迄今已超過15個年頭。

這個公會和其他游戲公會不一樣,其他游戲公會都是一個游戲一個公會群,“清靈奇緣”則是自《凱旋》開始,經歷了《完美國際》、《激戰1》、《九陰真經》等等,直到現在的《激戰2》,群里面的玩家不僅有以前公會里的玩家,甚至有別的不認識服務器的玩家,人員那叫一個雜。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亂七八糟,咸魚一般的公會,卻聞名于《激戰2》世界,這全都靠它有一個十分熱愛《激戰2》的會長。

“夜清靈”從2006年就開始接觸《激戰1》,當時《激戰1》由于游戲理念過于創新,并沒有獲得太大的成功,結果1年就關服了,“夜清靈”從那時就開始等待《激戰2》的發布。

足足等了7年后,在2014年,《激戰2》正式上線,“夜清靈”也第一時間注冊了帳號,加入進了游戲,然后就開始做每天的游戲日常,完成完成戰場任務,做成就、打副本、打碎層。

然后這個兒子都上大學的大叔就開始用業余時間帶新人……

有些萌新可能玩了幾天就棄游了,有些則是熟悉游戲以后,去了別的工會,可“夜清靈”依舊每天勤耕不追地帶著新人,慢慢引導新人熟悉游戲架構,了解基本操作,帶他們習慣游戲的玩法。

每一個愿意加入“清靈奇緣”公會的玩家,他都會給他們一個編號,他甚至做了一張表格,里面是加入過“清靈奇緣”公會的玩家名稱,包括QQ號,游戲ID,職業習慣等等,細心又認真。

除了統計自己公會人員的信息外,“夜清靈”大叔還喜歡統計其他公會的信息,倒不是說方便公會打架什么的原因,而是因為國服《激戰2》的運營相對比較弱,公會系統也無法展示出足夠的信息,所以“夜清靈”會通過貼吧、QQ群、YY等渠道,搜集其他公會的信息,并將這些信息公布到貼吧中,供玩家們選擇。

他還在貼吧中建立了自己的回憶錄,記錄了所有關于自己的游戲回憶,包括第一次進入WVW世界戰場,第一次跳上余燼海灣跳跳樂最高點,第一次拿到屬于自己的傳奇前置,第一次獲得戰場傳奇背部“戰爭使者”等等……

你說他是老玩家吧,他的游戲時長,游戲資歷比很多大佬都要老,可你要說他是高手吧,他跳上神佑之城花了兩小時,完成東幕節跳跳樂花了三年,做三套戰場傳奇護甲用了二年,速度慢的匪夷所思……

據“清靈奇緣”隊員透露,到2020年7月的時候,“夜清靈”還沒開過烈焰征途資料片,速度慢的令人發指。

可偏偏這個人又比誰都熱愛《激戰2》這款游戲,他一年365天幾乎天天上線,從不間斷。他會在《激戰2》貼吧不停地引導萌新,活躍氣氛。他會在群友吹牛逼,發熊貓頭的時候,讓他們去帶新人,為《激戰2》添加新的血液。

他還建立了自己“清靈奇緣”的貼吧,在這個貼吧里,他發布了三百多條帖子,里面包含了攻略,游戲背景,公會信息等等。

還有很多回憶錄和劇情視頻,供那些棄游的玩家觀看。

他甚至還會全網收集有趣的《激戰2》話題,匯總到自己的貼吧里,每幾個月更新盤點一次,堅持了足足兩年。

很多公會都是因為隊長跑路,導致公會解散,可“清靈奇緣”卻一直存在到了今天,全依賴于他們有一個定海神針般的隊長。

如今,《激戰2》的玩家數量已經不如從前,可玩家間的情誼卻沒那么容易消散,希望十年以后,泰瑞亞依舊人聲鼎沸,生機勃勃。

最后,小弟有話想說:網游終歸有其生命周期,十年為一個坎,畢竟十年時間,足以讓游戲更新許多新的技術,新的理念,所以游戲廠商才會推出那么多的續作。不過我相信,若是任何網游里,都有一個這么溫暖的公會,這么樂于助人的會長,許多網游也不會涼的這么快了。

一個正驚問題:你堅持玩最久的網游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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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仙、信徒和被鞭打致死的女人

胡瑞娟被丈夫陳春龍打死了。

長達四個小時,陳春龍掄起三角帶制成的皮鞭,朝她的后背,狠狠抽打了160多下。

“渾身血印,整個后背被打得發黑?!焙鹁晁劳霎斕?,親戚們在太平間看到了尸體。尸檢結果顯示,其系鈍性外力多次打擊,致大面積皮下出血和劇烈疼痛,引起創傷性休克死亡。

警方審訊時,陳春龍說出了鞭打妻子的原因。

他說,2010年妻子開始“患病”,晚上睡不著覺,他懷疑妻子得了“虛病”,于2017年11月18日找到村里的“大仙”趙清江。虛病,在迷信者眼里,是因妖魔附體給人帶來病痛。

“大仙”趙清江告訴陳春龍,他的妻子被蛇妖附身,有五百年的道行,“下狠心使勁抽打,才能治病。”他還說,“打的不是胡瑞娟,是她身上跟著的長蟲,等病好了,什么傷疤也留不下。”

反科學的“大仙”,信徒陳春龍的瘋狂,在“治療”的第十天,最終釀成胡瑞娟之死的悲劇。2019年2月27日,河北省滄州市鹽山縣法院開庭審理此案。

全文6034字 閱讀約需11分鐘

胡瑞娟。 受訪者供圖

“蛇妖附身”

陳春龍覺得妻子胡瑞娟患上了“虛病”——晚上睡不著覺。

他說,從2010年起,妻子開始失眠?!澳菚r候病情輕,去醫院看,也看不出什么病來,醫院給開的藥也沒吃過?!标惔糊埞┦龇Q,2014年,妻子曾跟他說,“找大夫看的是抑郁癥?!?/p>

在農村迷信者看來,抑郁、夜驚、精神不好,都屬于“虛病”,病因是散仙、陰魂附體,俗稱“鬼上身”。

陳春龍相信“虛病”之說,他說,他曾帶妻子看過“大仙”,看完后妻子就能睡著。

2017年11月18日,他帶著胡瑞娟回到老家——河北省滄州市鹽山縣。

鹽山縣小南馬村有個“大仙”叫趙清江,自稱可治療各種疑難雜癥,常常幫人看“虛病”。陳春龍坐三輪車時聽說,以前有個小孩患“虛病”,快要死了,到趙清江家給治好了。聽到這個消息后,他便帶著妻子去找趙清江。

到了趙清江家里后,他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胡瑞娟,“你看,臉色都變了,都起疙瘩了?!彼f,胡瑞娟的“虛病”很嚴重,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治好的。趙清江還告訴陳春龍說,陳春龍和他的弟弟、兒子都有“外災”,陳家里要出大事。

“她(胡瑞娟)身上跟著一條長蟲,想折磨死她,還折磨她的兒女。我看到病人,從她的五官上,就能看出是什么東西跟著她?!壁w清江在公安機關供述稱,他通過摸脖子,能判斷來者是否有“虛病”,得此病的人耳朵下面有疙瘩,“我摸的這名女子(胡瑞娟)有,所以給她治?!?/p>

從那天起,胡瑞娟開始在趙清江家接受“治療” 。每天早上八點,陳春龍會帶著妻子去趙清江家“治病”,中午十一點多回去?!暗谝惶旖o了他800元,第二天,他(趙清江)說我兒子不是特別厲害,不收費了,給了他600元。”陳春龍稱,10天的“治療”,他一共給趙清江10600元。

趙清江自稱,他的治療方法就是“瞅瞅摸摸”,“瞅就是瞅人,摸就是摸脖子,有邪病的人,耳朵下面脖子中間有個疙瘩,一捏就很疼,給他們治療都是用這種方式?!?/p>

趙清江在接受公安機關訊問時表示,胡瑞娟剛來“看病”的時候,說話正常,就是沒有精神,自稱睡不著覺。10天后的2017年11月27日,再來的時候,胡瑞娟“瘋了”,“瞅人時要么斜著眼,要么直眼。”

陳春龍供述,2017年11月26日凌晨三點,胡瑞娟病情加重,一晚上沒睡覺。當天上午,找趙清江看了一個小時,看完之后就開始神志不清。

事發之后,胡瑞娟8歲的女兒,跟胡家親戚聊天時表示,2017年11月26日,在鹽山縣城的賓館內,她看到爸爸用三角帶打媽媽?!爸灰艺f我肚子有點疼,爸爸就抽媽媽。”她還提到,27日凌晨,一家人開車送媽媽去趙清江家時,車門怎么也關不上。“他們都說是媽媽搞的鬼。”

陳春龍、胡瑞娟和孩子們。 受訪者供圖

鞭打致死

滄州市鹽山縣一家賓館的監控,記錄下胡瑞娟最后一天的一個片段。

2017年11月27日凌晨0點6分,陳春龍揪著胡瑞娟的頭發,從5樓的房間走出來。兩人慢慢靠近走廊的監控。

畫面中,胡瑞娟的頭向右側傾斜,面無表情,走路左右搖晃。她雙臂下垂,胸前被綁上繩子。陳春龍的弟弟陳金來,緊跟著走在后面,手里握著皮鞭。50秒鐘后,三人走出賓館。

新京報記者獲得的資料顯示,陳春龍稱,當時,妻子“病情加重,發出的聲音,不是她平時的聲音,特別兇”。陳金來則稱,嫂子“亂折騰,到處亂撞,到處亂撞,嘴里還說些胡話”。凌晨1點,陳家人帶著胡瑞娟,來到趙清江家。

趙清江在接受審訊時,講述了當時的情況?!拔艺诩宜X,聽到外面有人敲門,開門后看見了前幾天一直在我家看虛病的女子(胡瑞娟)。她被他丈夫和小叔子駕著胳膊,她的公公和兩個孩子也來了。”

趙清江稱,胡瑞娟一直說,“我走啊,我上泰山修行?!标惔糊埿值芏藙t對他說,“壞了伯伯,瘋了。”

“走不,不走剁死你,打死你。”趙清江對著胡瑞娟,不斷重復著看陰陽病的術語。

隨后,胡瑞娟被放到趙家西屋的椅子上。陳春龍稱,趙清江拿起斧子,狠狠拍打胡瑞娟的腿和后背,嘴里還不斷問著,“你走不走?”凌晨一點到四點半,趙清江持續用斧子拍打胡瑞娟的腿和后背,每隔四五分鐘拍打一次,每次拍打七八下。“趙清江每次拍打很用力,能聽到聲響?!?/p>

陳春龍稱,其按照趙清江的要求,用40公分長的木棍和50公分長的三角帶,制成皮鞭。趙清江告訴陳家人說,胡瑞娟犯病時,就抽她。

當天早上八點至中午十二點,陳春龍掄起皮鞭,抽打了妻子七八次,每次抽打20多下。他的弟弟陳金來,則抱住胡瑞娟,防止其掙扎。

“我每天去的時候,趙清江都說讓我下狠心,使勁抽打胡瑞娟,往死里打,這樣才能治病。趙清江還告訴我,打的不是胡瑞娟,是她身上的長蟲,他還說等胡瑞娟好了,什么傷疤也留不下。不用化妝品,皮膚也會好起來。”陳春龍說。

在趙清江家東屋看病的多名村民表示,當天,他們聽到有女的“嗷嗷”叫,還聽到皮帶抽打的脆響。

當天下午四點,胡瑞娟死亡。

4個小時后,親戚們在鹽山縣醫院的太平間看到了胡瑞娟的尸體,她的背部、小腿布滿了鞭印,整個后背被打成黑紫色。尸檢結果顯示,其系鈍性外力多次打擊,致大面積皮下出血和劇烈疼痛,引起創傷性休克死亡。

在賓館的房間里,胡瑞娟的親屬還發現了繩子和鐵釘。

2017年11月27日凌晨,在鹽山縣一家賓館,胡瑞娟身上綁著身子,被陳春來帶離。 視頻截圖

迷信家庭

在陳春龍的老家——海興縣洼馮村,新京報記者提及此事,村民馮裕貞(化名)連連嘆息。

她說,陳春龍和胡瑞娟夫妻關系和睦,婆婆和媳婦的關系也很好,“她經常給公婆買衣服,怎么會發生這種事?”

馮裕貞告訴新京報記者,陳春龍今年31歲,小學文化,早些年,曾在天津打工,“家庭條件原來很差。”2009年,經媒人介紹,他和鹽山縣的胡瑞娟結婚,兩家相距約10公里左右。

胡瑞娟的弟弟胡連軍,在北京做門窗生意。陳春龍和胡瑞娟結婚后,便去北京“投奔”弟弟。2013年,在弟弟的帶動下,兩人自立門戶,生意越干越紅火。

“他們廊坊、黃驊各買了一套房,還在村里買了地皮,蓋起新房?!瘪T裕貞說,自從胡瑞娟嫁過來,陳家的條件越來越好,“我們村里人都知道,陳家是媳婦帶起來的,他們一家人對媳婦很尊敬,想不通,為什么會打死她?”

事發一年多,提及此事,胡連軍還是覺得“匪夷所思”,“感覺鹽山縣好像沒有解放一樣?!?/p>

他還記得最后一次見到姐姐的場景。2017年11月17日,胡瑞娟的婆婆剛做完子宮肌瘤手術,在鹽山縣老家休養。天快黑時,胡瑞娟和陳春龍帶著兩個孩子,從廊坊的家里出發,趕回鹽山老家探望婆婆。

“走的時候狀態很好?!焙B軍說,回老家的當天下午,姐姐在北京跟客戶談業務,“如果狀態不好的話,她怎么談呢?”他堅稱姐姐從沒有任何病癥,“她和很多明星有業務往來,如果瘋瘋癲癲,那些人怎么可能跟她談呢?”

胡瑞娟的兩個孩子在廊坊上學,她原本說11月20日(周一)前會趕回來,但卻遲遲沒能回來。胡連軍回憶,母親幾乎隔一天給姐姐打一次電話。剛開始姐姐很正常,她說孩子消化不良,要在這里治病,過幾天再回去。但第6天之后,胡瑞娟變的有些反常。母親打電話時,常常無人接聽,要等到幾個小時后,她才回過來。接通電話后沒說幾句,她就掛斷了。事后,胡連軍猜測,姐姐沒接電話的時間段里,可能是被打得昏迷了。

2017年11月27日下午四點多,姐姐返回老家的第十天,胡連軍接到姐夫陳春龍的的電話。陳春龍說了一句,“你姐沒了?!闭谛^快遞柜前取件的胡連軍怔住了,“沒了?去哪了?你們去找找呀。”陳春龍哭著說,“你姐姐死了?!甭犕旰?,胡連軍一屁股坐到石墩上。

有村民表示,胡瑞娟之死,是迷信的家庭和荒誕的”大仙”共同作用的結果。

胡連軍告訴新京報記者,陳春龍一家確實很迷信?!瓣惔糊埖膵寢?,頭疼發燒感冒什么的,不看醫生也得先看看仙?!?/p>

胡連軍記得,姐姐的孩子小時候,常常半夜起來哭。陳家有個親戚在黃驊市給人“看病”,小孩一哭,陳家人就給親戚打電話,再根據親戚的指點,在窗臺或者屋子里放一些驅魔的物件。陳春龍的弟弟陳金來也迷信,”他身上常備朱砂,用來驅邪?!?/p>

被害人的代理人律師張鐵雁表示,事發一年多后,在法庭上,他問陳春龍是否還相信“大仙”。陳支支吾吾沒有作答。

文盲“大仙”

趙清江是什么時候“成仙”的,小南馬村里沒有人知道,村民只是聽到傳說——有一天,趙清江在自己家里看到狐仙,就突然間“得道”了。

趙清江在公安機關供述,他在2015年3月份,突然能“看病”了,“我能從哭鬧著來看病的人身上,看到鬼神?!?/p>

小南馬村村民王毅和(化名)對此說法嗤之以鼻,他和趙清江相識多年,“最了解他的底細?!蓖跻愫透嬖V新京報記者,趙清江兄弟五人,他排行老二,村里人沒人叫他“大仙”,都叫他“趙二”。

王毅和說,趙清江今年64歲,身材魁梧,脾氣暴躁。他從沒上過學,也不識字,是個文盲,“一出口就是臟話?!蹦贻p的時候,趙清江捕過魚,還在鹽山縣城干過農機修配工作。

大概在30歲左右,他在村子附近的205國道旁,開了一家飯店?!八緳C吃飯時,讓小姐過去誘惑,然后以此敲詐。”王毅和回憶,此后,趙清江因襲警、涉槍,被判刑。

新京報記者獲取的資料顯示,2001年,趙清江酒后借本村與鄰村大南馬村修路占地補償之故,找到大南馬村村長劉寶印。劉寶印的兒子跟他理論,被打了巴掌。隨后,他找到大南馬村村支書,欲用鐵锨鏟他,兩名派出所干警出面制止,遭到趙清江撕打,前來阻攔的劉寶印被他用磚塊砸至輕傷。

2000年8月4日,趙清江酒后到馬村衛生院滋事,將兩人打傷后,又用鉗子將村長劉俊生的頭部砸傷。當時,趙清江是小南馬村的副村長兼電工,資料顯示,他還曾持獵槍,砸了大南馬村一名村民的頭部。

因多次毆打、傷害村民,私藏槍支,趙清江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兩年六個月。

王毅和告訴新京報記者,趙清江出獄后,在河北黃驊港賣過水產,大約在四五年前,開始給人“看病”。王毅和不相信趙清江有什么神通,他告訴新京報記者,趙清江有親戚在北京做生意,誰的生意做得不順利,這位親戚就會推薦他來趙清江這看一看??粗?,親戚會把來者的一些重要信息告訴趙清江?!斑@樣一運作,趙清江一算一個準兒?!?/p>

時間長了,“趙大仙”的名氣逐漸傳開,多的時候,一天有二三十人找他看。信徒們還集資在趙清江家附近蓋了一座三進院的廟,供他“開壇作法”。

趙清江制作了名片,稱可以治療任何疑難雜癥。但實際上,他并沒有什么過人本事,治療手段多以打為主。

附近小營鄉李連村的劉濤,曾在2016年時帶著妻子程韻“看病”。趙清江看過后說,程韻身上有兩個“仙”,不斷折騰她?!摆w清江用斧子頭使勁拍打我媳婦的后背和屁股,還用手掐她后背和脖子。我媳婦的后背和腿上,都被打出了淤青?!眲f,看了半個多月,趙清江讓他自己回家打媳婦,“讓我使勁打,就能打好?!眲X得上當了,就再也沒有去過。

趙清江。 受訪者供圖

不容“半仙”橫行

2017年11月27日,胡瑞娟死亡當天。陳春龍、陳金來和“大仙”趙清江一同被鹽山警方帶走調查。次日,陳春龍因涉嫌故意傷害罪,被警方刑事拘留,2018年1月4日,被批準逮捕。其弟弟陳金來被刑拘后,2018年1月4日,被取保候審。

案發兩天后,“大仙”趙清江因涉嫌故意傷害罪,被警方監視居住。2018年7月9日,其因患病,被鹽山縣檢察院取保候審。

2019年2月27日,此案在鹽山縣法院開庭審理。新京報記者從被害人的代理律師張鐵雁處獲悉,此案曾由鹽山縣人民檢察院提級到滄州市檢察院處理,但后來又被退回到鹽山縣。張鐵雁不解,他認為這樣一起惡性的故意傷害致死案,應由滄州市中院一審。

后來,在庭審間隙,鹽山縣檢察院一名公訴人告訴張鐵雁說,滄州市中院曾出具了函件,認為案件特殊,情節較輕,要求由縣級檢察院向縣級法院起訴。

3月4日,新京報記者致電上述鹽山縣檢察院的郭姓公訴人,他稱,當天確實給被害人的代理律師(張鐵雁)看了這個函,“函上的內容律師清楚?!?/p>

新京報記者從被害人律師處了解到,開庭前,趙清江坐著輪椅出庭,其并未認罪。后因其當庭突發疾病,法庭宣布休庭。此外,在法庭上,陳春龍仍稱妻子胡瑞娟患病,但并未能提供證據。

開庭后的3月2日,隨著推土機的一陣轟鳴,趙清江家的廟轟然倒塌。命案發生一年后,趙清江病了,他的信徒也散了,但是命案發生一年多后,當地的“半仙”依然泛濫。

3月2日,“大仙”趙清江家的廟被拆除。 新京報記者 趙凱迪 攝

“‘趙大仙’倒了,附近的‘趙仙姑’、’劉半仙’的生意反倒更火爆了?!毙∧像R村一名村民打趣道。新京報記者從該村民處了解到,“趙仙姑”此前從小南馬村,改嫁到鄰近的星馬村。有一天,她在廚房干活時,被黃鼬附身。在中國廣大農村地區,將黃鼬視作“黃大仙”。從那時起,“趙仙姑”就能“看病”了。

據小南馬村村民王毅和介紹,近年來,外地有不少人找“趙仙姑”看財運、災禍,“人多的時候,還得排隊掛號?!?/p>

鹽山的“劉半仙”則擅長看陰陽宅,迷信者認為,陰、陽宅,可影響后人的吉兇禍福、富貴貧賤、子嗣盛衰和健康壽夭等事。

2015年,滄州貼吧有網友發帖求助,“哪里有給孩子看虛病的神門?要道行高的。”下方跟帖中,10多個網友給他推薦了當地13個“大仙”。

王毅和稱,迷信者對“虛病”、陰陽宅和“外災”的信奉,給“大仙”們提供了土壤。“這些人學兩句術語,編造一個成仙的故事,就去給人看福禍。”提到死去的胡瑞娟,他接著說道,“大仙”沒能給她帶來福報,“反而給她帶了噩運、禍患?!?/p>

事發的小南馬村村支書告訴新京報記者,村里人對“大仙”趙清江知根知底,沒人相信他。他稱,本村人都知道,趙清江搞的是封建迷信,來找他“看病”的大多是外地人。新京報記者就此事聯系了鹽山縣邊務鄉鄉鎮干部及縣委宣傳部,但未獲得回應。

《人民日報》對此案評論稱,胡瑞娟死于丈夫的殘酷之手,也死于“半仙”的妖言之口。盡管科學昌盛,但一些地方仍有“半仙”裝神弄鬼。從錢財被騙,到搭上性命,悲劇屢屢上演。中央一號文件曾明確提出,豐富農民群眾精神文化生活,抵制封建迷信。法治社會,不容“半仙”橫行。

新京報記者 趙凱迪 河北滄州報道

編輯 曹林華 張太凌 校對 陸愛英

疫情后,上海年輕人生活方式悄悄改變

隨著上海本輪疫情基本結束,城市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安福路、武康路等“網紅打卡點”又聚集了大批時髦的年輕人;展覽館、電影院等文旅場所也恢復了客流。

不同的是,在經歷過疫情封控后,一些年輕人的生活方式悄然發生了改變,有人培養了抵抗風險的意識,開始“囤貨”、整理應急儲備,消費更崇尚“極簡”;有人習慣了自己做飯和在家鍛煉,生活更加健康、規律;也有人意識到沒有疫情的日子十分寶貴,把過去“摸魚”的時間用來培養愛好,讓平淡的生活更有意義。

這屆年輕人學會了節儉和“囤貨”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團購”和“囤貨”成了網絡熱詞,不少年輕人直呼,終于理解了自己的祖輩為何如此節儉、愛囤東西。

國家統計局于7月15日發布的數據顯示,今年1-6月,糧油食品類、飲料類、煙酒類商品銷售額均實現增長,服裝鞋帽類、化妝品類和金銀珠寶類商品銷售額則均有下降。蘑菇街發布的“6·18直播購物節”銷售數據則顯示,消費者在該平臺的購買行為體現出“只買對的,不買貴的”的想法和實用性特征,其中,紙巾銷量超過米、面,成為居家囤貨的“頭把交椅”。

在上海讀研究生的小高深有感觸:“上海疫情改變了我很多,因為經歷了很多人和事,我更加珍惜身邊人,也變得更加節儉,很多不該花的錢不會亂花了。”

她形容自己之前讀本科時“花錢不眨眼”:曾花上萬元購買一輛高顏值的電瓶車,買過各種數碼產品、寵物;因為“上頭”音樂劇、話劇,會花高價買票看演出;看到喜歡的收藏品、想吃的美食,不考慮價格就沖動消費;對于化妝品、服飾、奶茶等,更是“想買就買”。現在的小高在消費方面“收斂”了很多,會在每次花錢之前仔細思量有沒有必要,“自己還在上學,沒有工作,不應該這樣大手大腳地花錢”。

大學青年教師倩倩和小高有類似的轉變。倩倩過去就欣賞極簡主義的生活方式,但偶爾還會購入輕奢包和服飾;看到博主們在網上曬的精致照片,也心癢癢地想買喜歡的手辦收藏。現在的她覺得,還是把錢存下來比較好,“衛生紙、洗手液等我會囤滿一年的量,還在辦公室、車里都放了漱口水、睡袋、替換內衣等應急物品,其他生活物品盡量減少。因為我相信,平時生活極簡的人,會在特殊情況來臨時適應得更好”。倩倩注意到,身邊不少朋友在疫情后成了及時行樂的“短期主義者”,網上也有很多人發表“余生皆假期”的觀點?!拔依斫馑麄兊南敕ǎ疫€是決定實踐斯多葛學派的自律生活?!彼f。

在家運動和自己做飯,“健康”成為新追求

上海本輪疫情期間,以直播方式帶著粉絲健身的劉畊宏、帕梅拉等運動博主成為熱點人物,居家生活的兩個月,不少上海青年成了“劉畊宏男孩”“帕梅拉女孩”。

運動科技平臺Keep聯合人民健康日前發布的“人民愛健身”《2022國民健身趨勢報告》顯示,由于疫情防控政策影響,2020年以來,居家健身成為新的體育健身場景。在同等便利的體育健身環境條件下,74.3%的受訪者首選在戶外健身,46.2%的受訪者首選居家健身,30.8%的受訪者首選在室內健身場館健身。

30歲出頭的小童從事房地產業工作,疫情后他養成了居家體育鍛煉的習慣,“以前我覺得在家健身主觀能動性不足,現在已經成為習慣了。以前去健身房偶爾會請私教,就是覺得需要人督促效果會更好,其實,疫情也是一個迫使我養成習慣的外力”。

小童發現,一旦能夠靠自驅力完成運動,就不要在健身上花太多錢。他會在微博、Keep等網絡平臺上找跟練視頻,偶爾用家里的小啞鈴做一些力量訓練,“我有一段時間的健身基礎,所以會自己安排每天的訓練計劃。不過以后還是會考慮用健身房做補充,因為健身房總歸器械多一些、空間大一些”。

90后青年小羽是金融行業工作者,以前因為工作忙、下班晚,很少在工作日做飯。疫情居家期間需要自己買菜做飯,她因此“解鎖”了很多菜譜,“自己做飯低油、低鹽,會更健康”。

除了自己做飯,小羽還養成了更多有益身心健康的好習慣。她說:“比如花錢、存錢更有規劃;在家堅持讀書和做瑜伽。疫情還讓我發現,和朋友的關系和是否見面吃飯關聯不大,疫情期間雖然不能見面,但我和一些朋友反而聯系更緊密了;我還和一棟樓里的幾位鄰居建立了良好的關系,過去我們都是陌生人?!?/p>

重拾愛好,給平淡的生活找點兒意義

《中國青年報》曾報道,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國內涌起的“騎行熱”帶動了自行車產業發展;今年夏天,都市年輕人之間流行起飛盤和陸地沖浪等新興運動項目。

記者觀察到,都市青年的新興愛好通常具有社交屬性。上海徐家匯U&I studio架子鼓吉他排練房的教師張衣告訴記者:“疫情前每周只有一兩個人來體驗課程,現在翻了一番,隔離結束后,大家的興趣都很高漲?!?/p>

90后媒體從業者方卓然是最近加入這家排練房的學員之一。她是個性格外向的女孩,今年春天,隔離在家兩個多月無法出門,讓她十分郁悶。這段每天宅在家的時間也讓她琢磨起自己的生活,下決心重拾起學生時代對打擊樂的愛好,“我以前就想學打擊樂,但總是缺乏一點動力,感覺平時工作挺忙碌的,細碎的時間刷刷手機、摸摸魚就過去了。但這次隔離生活讓我堅定了信心,把打架子鼓作為我的一項人生愛好”。

疫情結束后,方卓然報名了架子鼓培訓班,每周五下班后從浦東趕到徐家匯上課,在家時就用可連接耳機的電鼓練習。她告訴記者:“我報的不是成人速成班,而是走正規路線、從基礎練起的課程,目前正在練習基本功,配合流行歌曲打一些簡單的節奏型。前段時間我們小區因為疫情又封閉管理了兩三天,當時我就感受到,在家打鼓真是一件非常解壓的事情?!?/p>

方卓然的兩個合租室友也在疫情之后重拾舊日的音樂愛好,其中一個喜歡彈吉他的新買了一把稱手的電吉他在家練習;另一個從小學過電鋼琴的室友現在開始練習有編曲功能的MIDI鍵盤。3個女孩約定,大家先各自學習,打好音樂基礎,一年之后覺得水平不錯了,再開始合奏,給平淡的生活找點兒意義。(記者 魏其濛)(文中除張衣、方卓然外均為化名)

來源:中國青年報

一位藏族攝影師用鏡頭守護高原精靈的故事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11月19日,鮑永清用長焦鏡頭拍攝。本報記者尹平平攝

鮑永清的作品《生死對決》。

鮑永清拍野生動物,起初只想給家鄉的孩子看,沒想到現在全世界都看到了。

在今年的第55屆國際野生生物攝影年賽中,他憑借作品《生死對決》,從來自100多個國家四萬八千多幅參賽作品中勝出,獲得年度總冠軍暨“2019年度野生生物攝影師”稱號。這是中國攝影師首次獲此殊榮。

始于1965年的國際野生生物攝影年賽,是由英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和英國BBC《野生動物》雜志聯合舉辦的頂級賽事,堪稱國際生態攝影界的“奧斯卡”。對于全球攝影師來說,即使被提名已是莫大榮譽。此前,中國僅有3位攝影師獲獎,但均無緣年度總冠軍。

鮑永清的獲獎作品《生死對決》,展現的是一只藏狐捕獵旱獺的畫面:藏狐呲出的獠牙和旱獺手足無措的樣子,極富表現力,讓這個完美的瞬間充滿動感。人們仿佛聽見藏狐喉底顫出的低吟和旱獺的驚聲尖叫。無數被打動的人心,自會臆想出種種結局。

這張被評委會稱為“幽默與恐怖的結合”的獲獎照片,是他在家鄉——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天峻縣天峻山拍攝的。天峻是藏語“天沁”的諧音,意為“通天的階梯”。天峻山海拔4000米以上,其中海拔5808米的團結峰,便是祁連山脈的最高點。

為拍攝野生動物,7年來,鮑永清幾乎翻遍天峻的雪山,趴遍高原上的草甸,一天一天蹲伏,一年一年守候,用鏡頭呈現這片同屬于野生動物家園的青藏高原。

“從攝影角度來說,這是一個完美的時機。能捕捉到這么精彩的互動,非常了不起!”評審主席Roz Kidman Cox授獎時稱贊說。

“獲獎真正讓我高興的是什么?”鮑永清自問自答地對記者說,“我用鏡頭讓全世界看到了我的家鄉,她更是野生動物們的家鄉和樂園?!?/p>

兩次都沒按下去的快門

“看到那個洞了嗎?”

記者舉著望遠鏡,順著鮑永清手指的方向望去。陡峭嶙峋的山石斷面上,有一個自然形成的山洞。

“看到了!那是雪豹的洞嗎?里面有雪豹嗎?”記者好奇地問。

鮑永清笑了,“那是我待的地方。為了拍對面山上的雪豹,我在那里趴過7天,。”

原來,那是鮑永清的“洞”。他悄聲告訴記者,現在一看見雪豹,自己還渾身發抖,就是頭一次拍雪豹落下的病根。

那是2015年,入門攝影第3年的鮑永清,已經拍過當地的兔猻、艾鼬、金雕等很多野生動物,卻始終沒見過雪豹,心心念念要拍到它們。

鮑永清在青海湖源牧業開發有限公司工作,平常主要為公司加工銷售畜牧產品收購牛羊。由于媽媽是藏民,他從小精通藏語。一次收肉時,牧民對鮑永清說,家里的牦牛被雪豹吃了一頭。

牧民無意間說出雪豹出沒的消息,使他下決心要見見雪豹到底什么樣。拍雪豹要上山,鮑永清卻先下山了,驅車5小時從天峻趕到西寧。

上午9點整,西寧野生動物園一開門,他就跑進去找雪豹的籠舍,直到肚子餓了才出來?!拔蚁肓私庋┍牧曅裕孟雀鼈兪煜な煜??!滨U永清仔細觀察雪豹的一舉一動,他深信人和動物的緣分。

為了這來之不易的緣分,他在山洞里趴了7天7夜。

當然,并不是隨便找個洞趴下就行。鮑永清買了24臺紅外相機,來到發現雪豹蹤跡的山谷,每間隔50至100米處布設一架紅外相機。一個月后,再把這些紅外相機取回,根據其中的拍攝內容,分析摸索雪豹的活動規律,并在附近尋找合適的藏身地。

鮑永清認為時機到了,讓媳婦給烙了10個餅子,用榨菜炒了肉,灌上一壺開水,然后背起相機、三腳架、睡袋、偽裝網等各種設備,獨自一人上山了。他鉆進那個早已選好的山洞,偵察兵一樣趴在那里,靜候激動人心的目標出現。

時值9月,很多城市都還熱著,天峻卻已下雪。當地人笑稱,天峻只有兩個季節:冬季和大約在冬季。

鮑永清趴在雪地里,風吹得十幾斤重的鏡頭都在顫。他一動不動,生怕驚擾到雪豹,把它們嚇跑。

終于見到雪豹了,快門卻怎么也摁不下去!鮑永清急得一頭汗,喊叫著醒來才發現,原來自己做了一個夢。

本來,他的心理預期是7天。守到第4天時,干糧已經不多了?!霸俚纫惶?,如果還等不到,明晚就撤下來?!庇悬c泄氣的鮑永清對自己說,這回可能要無功而返了。

次日早晨,天剛蒙蒙亮,鮑永清發現對面山上,好像有個東西在移動。他連忙用長焦鏡頭觀測,竟然真是一只大雪豹帶著一只小雪豹。

鮑永清整個人都在發抖,快門依舊摁不下去。但這已不再是夢了。

“你不知道我當時……心,跳得太快了……”鮑永清回憶說,他雙手顫抖把相機調整到錄像模式,接著抽支煙,試圖平復一下情緒。

再看相機,已經錄了5分39秒的內容,卻只有藍天——因為太激動,他的相機沒架穩,鏡頭掉轉了方向,仰天長攝……

幸運源于自己“不存在”

與許多野生動物攝影作品不同,在鮑永清的鏡頭中,除了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外,野生動物面對鏡頭時,多是自然、自由和自在的狀態。

他總能拍到野生動物最生動的一面:雪豹用尾巴環繞著幼崽哺乳、兔猻兄弟面對面吐舌嬉戲、香鼬叼著小花從雪中探頭……動物們在鮑永清的鏡頭前,顯得那么自然,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個頭不高,皮膚黝黑的鮑永清,并不愿多談吃過的苦,只說自己特別幸運。為了不驚擾野生動物,他費了不少心思,嘗試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與野生動物打交道,更需要慢功夫。幾乎每一幅作品背后,都是一步步蹭、一天天挪出來的。起初,他站在相距200米左右的地方,每隔一兩小時,往前挪十幾米,讓這些野生動物逐漸熟悉他。一直到蹭到相距100米左右,再若無其事地收工回家。

第二天,鮑永清又回到那里,從頭一天收工時的地方開始,繼續每隔一兩個小時,往前蹭十幾米,直到相機焦距合適的距離,依舊什么也不做,待到太陽落山才回家。

幾天下來后,動物們已經熟悉他的存在,開始感覺威脅解除,安之若素了。鮑永清這才拿出相機。

獲獎照片《生死對決》中的藏狐,他就是這樣連續拍了三個月,才捕捉到這震撼人心的完美瞬間。鮑永清還曾拍攝一家赤狐,連續跟拍了三年。后來只要他車子經過,輕拍一下喇叭,赤狐寶寶就會“騰”地從洞里探出頭來打招呼。有時,干脆跑過來圍著鮑永清轉,距離近得只能用手機拍照。

他也買了架無人機,沒飛幾回就閑置了——用無人機拍攝會驚擾到野生動物,這恰恰是他難以接受的。為了拍攝大鵟喂食雛鳥,鮑永清爬到大鵟的鳥巢附近,把遙控相機盒子放在那里,讓大鵟誤把它當成石塊。

過一段時間,再把相機放進盒子,大鵟已對相機視若無物,鮑永清這才開始遙控拍攝。他所追求的影像真實,就是這種免于外界干擾的原生態,包括觀察者身份的攝影師也“不存在”。

大鵟這類猛禽的巢,都筑在險山峭壁之巔,鮑永清一而再、再而三地往上爬。今年52歲的他,連外孫子都有了,在山里爬上爬下,竟像巖羊一般穩健。

為了去看鮑永清蹲守雪豹的山洞,年齡與他女兒相仿的記者,爬山時已經手腳并用、氣喘吁吁了。他卻三步并兩步跑上去,又一溜煙翻過山頭,去找雪豹的刨痕。

人們印象中的攝影師,除“長槍短炮”的專業相機外,就是布滿衣兜的攝影背心了。鮑永清穿攝影背心,幾乎是貼身穿著的,外面裹著厚厚的棉服。青藏高原地區,零下十幾度的低溫,再高級的設備,電池都難免失靈。

鮑永清一直把相機電池,裝在攝影背心的兜里,用自己的體溫捂著,需要拍攝時趕緊敞開懷,秒速掏出電池塞進相機。

動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何必呢?又不是工作。這么拼,圖什么?

一次鮑永清去牧民家收肉,問人家孩子最近看到兔猻沒,孩子們說不知道兔猻長啥樣。他把自己手機上兔猻的照片給他們看,有的小孩說見過,以為是小貓。他又問有沒有見過艾鼬,“艾鼬是什么?”孩子們反問他。

“孩子們連自己家鄉的動物都不認識,這怎么行呢?”從那時起,鮑永清萌生了把當地野生動物拍全的念頭,爭取能出一本畫冊,發給縣里中小學校的學生。“我們一天到晚說保護動物,如果連保護的動物長啥模樣都不知道,還談什么保護?”

鮑永清很看重自己青海野生動植物保護協會理事的身份。青海省祁連山自然保護協會成立后,他又趕緊主動要求加入。在鮑永清看來,萬物皆有靈性,眾生都是平等的。他希望通過野生動物影像,讓更多人認識和保護家鄉的野生動物。

有了這樣的動力,鮑永清不再滿足于拍攝野生動物們的“證件照”,而是希望拍攝更多的“生活照”。他所渴望的畫面并不唯美,只想把野生動物們的生活原貌,通過自己的鏡頭傳達給更多人看。

拍攝《生死對決》一幕時,鮑永清圍觀了一場十幾分鐘的纏斗。照片中的小旱獺并未僥幸脫逃,最終還是被藏狐咬傷后叼走了。小旱獺的父母拼盡全力仍難敵藏狐突襲,眼瞅著它叼著寶寶的尸體遠去。

兩只旱獺面對面直直站著發呆,無能為力。它們永遠不會知道,這只兇殘的雌性藏狐,家里還有3只幼崽等著喂食。自然生存的法則,并沒因人類所賦予的價值而改變血色。

鮑永清距離現場并不遠,只要他跺跺腳或吼一聲,藏狐就會嚇跑,旱獺一家不至于這么凄涼。但他忍住了。人類的任何干涉,都是一種驚擾。藏狐也有一窩幼崽要喂,它為了這次捕獵已經蹲守了3個小時。

他深知每個物種都有自己生存的方式,任何人為的干擾,都會導致不可預料的結果,最合適的做法便是“不打擾”。從精彩絕妙的高光時刻,到弱肉強食的無情殺戮,場景轉換往往不過幾秒鐘,卻是每一位野生動物攝影師所必須面對的。

“它倆的眼神,讓我很久都不忍心看那組照片?!滨U永清再提起,眼睛禁不住發紅。那殘酷的場景,事后回想起來,即使獲獎也很難讓他開心。

青海省祁連山自然保護協會會長葛文榮告訴記者,他曾見過太多攝影師從大老遠跑到祁連山里,只進山三天,就想拍出傳世之作,為了一個鏡頭,把野生動物追得狼奔豕突。

鮑永清從不這樣,他鏡頭里的野生動物的“證件照”,幾乎都是“萌萌噠”,萌得令人動容。

“動物和人都是一樣的”

“天峻縣是我們的家,天峻山更是它們的家。對它們來說,我們才是突然闖入的異類?!滨U永清時刻提醒自己,“進到山里,就要站在動物的角度思考。”

于是,在天峻,險山之巔不僅有禿鷲的巢,懸崖峭壁不僅有雪豹的洞,草甸之下不僅有藏狐的窩,也有鮑永清的“洞”。

遠遠躲在自己的“洞”里,透過鏡頭觀察,每種動物都有獨特的面貌和故事,但鮑永清總能看到,它們擁有和人類一樣濃烈的感情。

大鵟眼神兇狠冷酷,對孩子卻很寵溺:抓來高山鼠兔,會把毛一根根拔光,只把凈肉塞進雛鳥寶寶嘴里,連著毛的肉自己吃;毒日當頭,還總撐起翅膀給小鳥遮陽擋光。

小雪豹在懸崖上玩,腳下打個趔趄,滾了下去。鮑永清嚇得倒吸冷氣。雪豹媽媽突然跳出來,一巴掌把孩子摁住。腳下的碎石落入深淵,一點聲都聽不見。再往前一厘米,雪豹媽媽也會摔得粉身碎骨,但它卻毫不猶豫。

“看到這些,總讓我想到,汶川地震時,那么多母親拼死保護孩子……”鮑永清感慨,“動物和人都是一樣的”,這是他最愛說的話之一。有些時候,自視食物鏈頂端的人類,更該向野生動物學習生存哲學。

藏狐媽媽對幼崽的照顧事無巨細。但隨著幼崽長大,逐漸可以自己捕獵后,便不再喂養了。即使有的幼崽內向瘦弱,無法自食其力,藏狐媽媽也不予理睬,任由它自生自滅。

每每看到被母親拋棄的幼崽,鮑永清都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施救——尊重它們順應適者生存的法則,這是物種進化優勝劣汰的需要。

雖然拍到黑頸鶴、雪豹等珍禽異獸,鮑永清也會格外興奮,但他反復對記者說,高原草甸上最令他感佩的是鼠兔、旱獺等處于食物鏈底端的鼠類。

大鵟吃它,獵隼吃它,艾鼬吃它,赤狐、藏狐,都吃它。高原鼠兔是當地各類野生動物的基礎食糧。鮑永清經??吹?,一群鼠兔在玩,大鵟突然俯沖下來叼走其中一只,其他四五只眼睜睜看到同伴被吃掉,緊緊地瑟縮在一起。很快,它們又四散開,吃草、奔跑。命運雖已寫好,但它們仍要努力生存。

鮑永清所拍的野生動物生活場景,有些連該領域的專家學者都沒見過。當他得知,從事雪豹研究的專業人士,真正見過野生雪豹的并不多。他就主動找到對方,把自己拍的雪豹照片和視頻給對方看。

葛文榮剛開始以為他找上門來,是為了賣個好價錢,沒想到對方竟分文不取。“我把照片給祁連山自然保護協會,他們可以印成宣傳冊、海報,可以進校園發、進社區貼,讓小朋友照著畫……”鮑永清從沒忘記自己拍野生動物的初心。

獲獎后,曾有老板想用天價壟斷他照片的版權,鮑永清不干。

不差錢嗎?“你沒聽說過嗎?單反窮三代??!”鮑永清嘿嘿笑。別的都不算,他光為拍雪豹購置的那24臺紅外相機,加起來就花了小十萬。

記者忍不住感嘆,野生動物攝影也確實“燒錢”。鮑永清連忙把食指壓在嘴唇上,給記者使了個眼色,然后沖里屋一努嘴,示意媳婦劉曉萍正在里屋看電視,千萬別讓她聽到。

腳底下的路都是黑的

鮑永清2012年入門攝影。那時要想拍到野生動物,要跑很遠的路,進很深的山。

2014年,為了拍狐貍、兔猻、藏野驢,距離縣城76公里的舟群鄉,鮑永清一年里跑了127趟。那時想見到雪豹,就要到256公里外的蘇里鄉爬雪山。每天早晨4點多起來,到目的地都已經8點了。

一次在蘇里鄉,大雪封山,鮑永清被困了7天。山里沒信號,無法報平安。劉曉萍在家急壞了。比劉曉萍更擔心鮑永清的,是他養的博美犬“點點”。

“點點”經常跟鮑永清一起去山里拍照,似乎最清楚他面對的艱險。只要鮑永清不回家,它就不吃飯,無論誰喂都不張嘴,就趴在門前等。直到劉曉萍的手機響,鮑永清打來電話,“點點”從手機里聽到鮑永清的聲音,才肯咬一口它最愛吃的火腿腸。

葛文榮告訴記者,雪豹此前之所以難得一見,不光因為數量稀少,它們更害怕驚擾,不敢出來。

“那些年,拉煤的大卡車出出進進,聲音吵得很,汽油味也是動物們最害怕的,躲還躲不及,哪兒能出來讓你看見?!彼f。

天峻縣煤礦資源豐富,有幾十億噸整裝露天優質焦煤。走進山里,腳底下的路都是黑的,踩在上面就是煤,實打實的“家里有礦”。煤礦開采,曾是天峻縣的支柱產業,使這個僅有2.3萬余人的大西北小縣城,在2010年前后躋身全國百強縣。

然而,對脆弱的高原生態環境而言,煤炭資源過度開采的代價巨大。雪豹的主要食物是巖羊,挖煤破壞了草甸,巖羊沒草吃,雪豹也就沒羊吃,糞便里都是草。生活在高原草甸上的鼠兔、旱獺失去家園,靠吃小型動物生活的藏狐、兔猻、艾鼬、金雕、大鵟就要餓肚子。

“在這高寒地帶,餓著肚子,怎么活得下去?”鮑永清替動物們著急。

再不能這樣下去了。天峻縣委常委、副縣長楊金山向記者介紹,為了進行生態治理,保衛當地的藍天、碧水、凈土,從2011年開始,當地煤礦陸續關停。近兩年,政府加大力度,投資了20多億元進行生態修復。自2012年起,青海省正式出臺了重點保護陸生野生動物造成人身財產損失補償辦法。損失認定后,折價賠償,引導牧民以生態環境為重。

“青海最大的價值在生態、最大的責任在生態、最大的潛力也在生態,必須把生態文明建設放在突出位置來抓,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绷暯娇倳?016年在青海調研考察時強調的話,天峻人牢記心間、狠抓落實。

今年一年看到過14次雪豹

現在鮑永清拍攝野生動物,再也不用跑那么遠了。在距離縣城十幾分鐘車程的織合瑪鄉,就可以看到雪豹在內的多種野生動物。與2015年初見雪豹時蹲守相比,鮑永清僅今年在快爾瑪鄉和織合瑪鄉等地,就看到過14次雪豹。

就連首次來這里的記者,也碰上了好幾批巖羊、禿鷲、大鵟,途中還差點撞到突然躥出來的藏狐。在下山的公路邊,記者無意間看到正在河邊飲水的普氏原羚——早在1988年已被列為國家Ⅰ級保護動物,2012年被錄入世界瀕危物種紅色名錄。

源自天峻山的布哈河,是匯入青海湖水量最大、流程最長的河流。作為青海湖湟魚繁殖的主要河道,經過十幾年的封湖育魚等措施,在布哈河的個別細小支流處,可謂半湖清水半湖魚。

牧民告訴鮑永清,有時夏季趕牛羊轉場放牧,淌水過河時,湟魚多到能被踩死。

鮑永清意外發現,狼或雪豹偶爾會吃掉牧民家的牛羊,一頭羊市價兩千元左右,一頭牦牛則價值上萬,牧民們似乎并無怨言?!八鼈円拆I,也有孩子要喂。下大雪,找不到東西,不吃這吃啥?”牧民們不算那個賬。

一些國際頂級野生動物攝影師,會飛到世界各地拍照,尤其熱愛非洲和亞馬遜流域。

“我就在天峻。家鄉的動物都拍不完,還去哪兒拍?”世界那么大,鮑永清似乎并不特別向往。他背著三十多斤的相機設備補給爬山的日子,要趁著健康好好珍惜。

在國際野生生物攝影年賽頒獎的歡迎酒會上,鮑永清通過翻譯和各國攝影師聊天。他們問他從哪里來,他說家鄉的名字,外國人聽不懂,他就說青藏高原。

除了藏羚羊,還有其他動物嗎?他們問。

鮑永清說有雪豹。他們不信。

鮑永清當即掏出手機,給他們看自己拍到的:雪豹、兔猻、馬鹿……

“在我的家鄉,很容易就能看到它們,歡迎你們來!”鮑永清很得意,忍不住摸摸自己胸襟上的國旗徽章。那還是臨行前,女兒特意給自己買的。

作為獎勵之一,英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向獲獎攝影師免費開放。鮑永清本想好好轉轉,沒想到被要求簽名合影的各國粉絲圍住,堵了他兩三個小時。

鮑永清拍野生動物,起初只想給家鄉的孩子看,沒想到現在全世界都看到了。他給每位求簽名的粉絲一筆一劃寫下:鮑永清·中國。(記者尹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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